第四章 郑明明
小七神态变了，看齐四的眼神不再迷离躲闪，充满热情。虽然沉默寡言，处事像以往一样显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。
两人离开估衣铺去往省城，
郑，林两人走后，小七转述山里的变故。
小殿山遭到鬼子突袭，准确的说，败于贺天刚之手。
小殿山下有个山沟，原先四户人家，鬼子进山将四户人家灭户，小七在外放羊侥幸躲过成了孤儿。潘胡子组建抗日游击队上了小殿山，小七投奔游击队，成为小游击队员。
陆续有难民逃进山里，山沟聚集了几百口人，形成村庄规模。潘胡子发动群众成立自卫队，将此地命名蒿村，林长河担任村委会干事。
这次鬼子绕过蒿村袭击，突围的游击队员来到蒿村通知村民上山躲避，林长河拽着小七逃出。
贺天刚属于流匪，钻山藏洞穿村过寨为患多年。这厮在山里有落脚点，盘踞落鸦峰，两山直线距离近三十里。潘胡子找过他，畅谈民族大义共同抗日救国，贺天刚不置可否，仅答应不干涉游击队的行动，井水不犯河水。潘胡子率领游击队打击日寇屡传捷报，贺天刚曾派人表示祝贺。
贺天刚以商议合作为名骗过哨兵引鬼子上山，游击队猝不及防，潘胡子外出行动不在山上。
周婆子家在县城洪五街，还真是小七的姨，怎么论的不清楚，周婆子到过蒿村，父亲说这是你亲姨。周婆子无儿无女非常喜欢小七，常托人捎话让小七去县城住几天。
郑明明是八路军派来的，小七曾赶着羊群抵达黄河岸边的小镇传递情报，接头人就是郑明明。
齐四对小七刮目相看，眼眶湿润，小七说：“我说不好。”
齐四说：“很好，很好。”
齐四被小七感动，这个年龄的孩子本该上坐在明亮的教室读书。
齐四掐算时间，鬼子偷袭小殿山的当晚，正是潘胡子来的那夜。潘胡子什么都没提，闷头就睡，临走拿了一件信物，纯银挂缀，那是他从小带到大的，齐东瓜也有一个。
郑明明和林长河顺利进入省城，林长河暂时住小旅社，郑明明知道那家小旅社的位置，两人分手。
郑明明教员出身，跟林长河分属不同学校，通过学校之间的联谊相识，省城沦陷各奔东西，重逢于蒿村。
郑明明这次赶赴唐庄专程与齐四接头建立交通线，不料遇见林长河，小七。他本不愿跟林长河一路，林长河再三要求同往，跟组织失去联系这个理由可谓充分。
郑明明不可能透露此行目的，更别说齐四的身份。
小七年纪小，经验丰富，当着外人假装不认识郑明明，直到郑明明趁林长河被抓的当口赶回估衣铺说明情况。
回到熟悉的地方，物是人非，郑明明兜兜转转确定无人跟踪才找到药铺老楚，交给老楚一封信。
蒿村之外有一处坟地，是郑明明与潘胡子约定的紧急情报点，
郑明明在山里路遇村民，得知小殿山被袭，直接去了坟地，从一块石碑后面取出一封信，上写游击队遇袭经过。
谈到林长河，交通缺人手，如果适合可安排到交通线。
老楚让他找警察局的容成文。
容成文比郑明明大几届，毕业留校任教，现在伪警察局做后勤。
郑明明以亲戚的身份去找容成文，一个很大的场地围成货场，容成文忙的不可开交。正大拇指扣鼻子，一眼看到郑明明，张口没好话，又来要钱，穷亲戚都是饿死鬼，旁边一团哄笑。
郑明明尴尬的陪笑脸，暗赞，这反应绝了。
容成文曾是天之骄子，学校风云人物，人称傲气雄鹰，因家事耽误了一次加入飞行员的机会。
现在的容成文状态粗俗，身板佝偻，一口黄牙。
容成文忙完，骂骂咧咧将郑明明带到办公间。
容成文递根纸烟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郑明明说：“老师不容易，这么个环境。”
容成文说：“国不国，家不家，个人无关紧要。他们不知道我是教员，上过几年私塾，这里识文断字的人少，我顶别人的缺。”
容成文领郑明明去外面的小摊吃煎饼，
种种迹象表明，鬼子疯狂抢夺物资筹备大扫荡，目标直指八路军根据地。
反过来看，鬼子的兵力捉襟见肘，怎么讲。过去鬼子扫荡随时出动，省城的兵力足够应付。现在不同，每次扫荡火车站特别忙碌，不断加入异地兵力。省城悄悄换防，接替的全是新兵。
郑明明找到小旅社，告诉林长河，上级考虑安排他跑交通，最好一份工作掩护身份，征求他的意见。林长河非常兴奋，表示竭尽所能完成任务。他这几天没闲着，搜集不少情报。火车站鬼子的异动，大批鬼子向省城增兵，起用备用营房，这与容成文的说法不谋而合。
交代完联系方式和预警机制，郑明明留下经费匆匆告辞。
郑明明不能久留，临行前和老楚见面取情报。在城西铁佛寺，老楚也是乞丐装束，两人交换手里的棍子，会面的时间极其短暂，蜻蜓点水一般。
每天都有成群的乞丐出入，郑明明跟一帮乞丐一起出城直奔唐庄。出城没走大路，独自走一条向东斜插的小路，一条河面拦住去路。郑明明脱去衣服，绳子捆牢泅度而过。
再返向西北，抵达唐庄，亲手将情报交给齐四，一刻没停返回省城。
郑明明前脚走，高胜和梁麻子二位造访齐四，
黄鱼镇富贵大人结婚，广撒请帖，齐四位列其中，高胜来唐庄采购礼品，顺便捎带请柬。
齐四感到惊讶，他与富贵大人毫无交集，见面连招呼都不打。
高胜说既然请你，这个面子得给，汪平雨梁麻子也在邀请之列，唐庄警备司令周虎也有一分请柬。
高胜留宿一天，既然都是朋友，梁麻子拉上齐四聚餐。齐四很高兴，这几天谗坏了。
自己走不开，只能派小七走一趟，小七熟悉山路，知道坟地位置，换做自己还得摸索。
估衣铺暂时关几天，
黄鱼镇热闹异常，富贵大人办喜事，小鬼子暗地支持，越隆重越好，显示中日友善利于宣传。
富贵大人属于外来户，据他讲祖上经营古董，家境殷实，曾出过前清举人。战前在黄鱼镇外的湖边买地建造一处豪华庄园，别具一格号称富贵村。小鬼子入侵，富贵率先投降，富贵村并入黄鱼镇，加封镇长。
富贵喜欢别人叫他富贵大人，加上大人显得尊贵，高人一等。
这货挑战过齐东瓜，输的很惨，交了一大笔保护费。拿钱办事，齐东瓜没有祸害他，真的起到保护作用。
齐东瓜也有钱，看跟谁比，单论财力，还比不过唐庄的财主。黄鱼镇毕竟下太小，但齐东瓜注重枪杆子，在武器装备上舍得投入。
富贵不仅向小鬼子献出庄园，还献出成箱银圆，齐东瓜才意识到富贵的家底深不可测，后悔不迭，要少了。
齐四受邀出席所有人意料，别看当过茶楼掌柜，谁都知道靠的齐东瓜，一般人眼里齐四穷酸破财迷，脸上写着吝啬二字。
齐家虽然是第一强豪，也分富裕贫穷阶层，齐四显然属于后者，请客那有请穷人的。富贵有心计，贫富差距不代表齐家人不齐心，齐四微不足道，齐东瓜的面子必须给足，加双筷子的事。
富贵大人将镇上稍微有名的人物全部请到位，其中有隐情。
富贵恨齐东瓜，骨子里恨，献给日本的庄园成了保安队营地，齐东瓜精兵近百，快枪近百，还有一挺东洋歪把子。恨归恨，富贵表面笑脸相迎，唯唯诺诺。齐东瓜浑然不觉，从来没把富贵当对手。
富贵大人竟然单身，这是谁都没想到的，据说投怀送抱的女人无数，来者不拒，连周婆子那样的女人都不放过。
这次办结婚日本人另有目的。
小鬼子偷袭小殿山策划的极其隐秘，为防止走露风声，迷惑对手，指令汪平雨实施偷袭行动，而且必须从小路进山。汪平雨这边筹备停当，却被调往县城接受整训，齐东瓜也率领部分保安队前往。
攻破小殿山，游击队失去立足之地，解除了后顾之忧。为牵制齐东瓜，鬼子准备成立民团取缔保安队，任命富贵为民团司令。虽然司令的称号水份极大，民团也是队伍。富贵得知如此受器重感觉自己又行了，内心膨胀，放开手脚大操大办。
日本人之所以想锄掉齐东瓜，在于他办事不利，穷于应付，让他出兵对付潘胡子，除了消耗弹药，再无功绩可言。
富贵曾向日本人举报齐东瓜贩卖枪支弹药，日本人劝他耐心，等待机会。
现在机会出现，贺天刚接管小殿山，切断游击队与后方的通道，成了无源之水。整肃黄鱼镇提到议程，换掉齐东瓜，如果贺天刚表现令日本人满意，可接管黄鱼镇。
稳住黄鱼镇，唐庄的压力减半，唐庄是县城的门户。县城是省城的门户。
富贵买了一个逃难的母女，相中其女，婚礼顺利成章。这次富贵动了杀心，全力配合小鬼子，婚礼就是鸿门宴。
富贵住在镇公所，一座二进大院，院子张灯结彩，罕见的红布四处悬挂，富贵得意的炫耀，省城买的，日本人特批。
炮楼的鬼子聚集大厅，伪官员和亲朋好友安排在二进，保安队和齐四这样的边缘人物挤在一进院。
天蒙蒙亮时，一队鬼子悄然进入炮楼，原先驻扎的鬼子下来吃席。
富贵专门腾出后院，摆下桌椅板凳给齐东瓜进餐，炮楼有两个射击孔可直接覆盖后院。
